麟子♪

如果一辈子都写不好,那就写一辈子。

【楚胡】另一个故事

·ooc有,致歉
·来凑一波游戏西皮活动的热闹x 原著向元素但大概不影响阅读
·其实本质上就是想写后面的一个拥抱啊啊啊捂脸)

-楚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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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最怕甚么?
怕末章戏看罢,人走茶凉,只剩枯骨黄沙一抔。
怕如同洛阳旧城的断壁残垣,独吟人不问,清冷自呜呜。
怕峥嵘再无人铭记。

穿堂风冷得刺骨。
深冬的余孽似乎正在我院里的某个角落设彀藏阄,将小憩的我不留情面地丢回了风未解冻,桃未始华的时节。
“真是扰人清梦。”我看着靛青色的穹顶咕哝一声,裹紧衣袍。

说是清梦,其实不过是黄粱一梦。
说来也怪,我许久不曾梦过楚留香和胡铁花那两个老家伙了,自从我发现自己已成为江湖上最后一个记得他俩的人那时候开始。
早春极冷,凄入肝脾的风如同刀刃恣睢地穿刺进胸膛,一刀刀剜去我炽热的血肉。自上月我的腿开始跛瘸时,我才惊觉自己已是风烛残年,那把曾经助我斩下无数人首的老朋友也早就锈在了剑鞘中,再也拔不出来了。
物是人非。

屋外围了群青衫小童,他们如往常一样向我的院子里掷石子,扔泥巴,唱着些自己编出来的,不干不净的歌谣。
“吃狗屎,小老头。
  脸上爬了个大臭虫。”
他们的声音着实难听得很,我咳嗽了一声,他们便如常吓得鸟兽群散了。

怪异的是,今天居然有个小孩儿没有跑,还坐到了我跟前。
这是一副生面孔,我确信,因为我从未见过这般清秀精巧的小童子。他唇红齿白,目若点漆,一袭白衣只在边角处用金丝勾勒花纹,一把空扇子老气横秋地在手里耍弄,真真是红莲艳酒,又甜又俏。
他不跑,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这漂亮的小童,难不成是个痴儿?

绝不是。
这个念头在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立刻变得根深蒂固。
小糯米团子的声音像泠泠山泉,脆生得紧:“我想听故事,听楚香帅的故事。”
我心中大骇,老朽的身体难以抑制地痉挛起来——这是它衰老过后本能的反应,时刻提醒着我自己已是个黄土埋半截的老人,讨人厌极了。

“为何想听?”我问。
他不语,只是摇起扇子,糍粑似的小脸儿白腻腻的糯软,轻抿起的唇像裹着蜜糖的花瓣。

“罢了罢了,就让我这个糟老头子给你讲讲,刚刚出现在我黄粱梦中的那一段吧。
这故事啊,还是得从头讲起……”

胡铁花最最怨恶梅雨时节,不仅是因为喝酒不够热闹,低垂的穹顶更是恼人兴致。
的确,九重天阙已积满了烟灰,仿佛九天玄女正绾着万千青丝烧锅炉一般,尘霾漫天。
远山嵯峨,雾锁云笼,大雨滂沱,真是好一副江南雨季的水墨丹青。

“小二!再来两壶烧刀子!”胡铁花大手一挥,嘴里叼了根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就来!”
温好的醅酒氤氲着袅袅水汽,未经筛将便倾入粗拙的陶碗中,清冽如翡翠。胡铁花咂咂嘴,端起一碗正欲豪饮,却在半路被人截胡了。
“老臭虫,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胡铁花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珠玉似白皙的手向上看去,便是一张霞姿月韵,清雅如莲的,顶顶俊朗的脸——只是胡铁花此时非但无心欣赏,简直想把它按进酒坛子里去。
“有酒却不叫上我……老酒鬼,这可有点儿不够朋友咯。”
楚留香调笑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坐在了那人对面。

“哎我说老臭虫,你不在你那条破船上过你的好日子,跑来找我做什么?”
胡铁花的声音当真快活得紧,有了酒和朋友,可不就神仙似得逍遥?
“不过顺道,路过这地方就来看看你。”
楚留香又啜了口酒,捋了捋自己的几缕青丝。莹莹几丝水潦缀在他发间,又被葱白的指尖拈去,美人拭雨,也煞是撩人。

胡铁花豪爽地长笑几声,两人粗碗浊酒相碰,溅落几碴醇厚的酒沫子。世间顶顶好的朋友来了,酒坛子干得自然也快了。不过半个时辰,胡铁花便有了醉意。
“老……老臭虫,你……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喝……你……给我等着……看我老胡……下次……不给你……喝桌子嗝……底下去。”
他脸上飞了酡红,一双明眸较平日却更是含了层薄水般熠熠生辉,接着便阖上了,头也垂落下去,堪堪要砸落进酒碗里。
就在思绪要被朦胧的醉意鲸吞的最后一刻,胡铁花感觉脸上一片安柔的温热。
——那只手拖住了他的脸,似乎怕他就这么睡在冰凉的木桌上。
手上有股清甜的,郁金香的幽香。

宿醉大醒后,已是日上三竿。
青阳酣春,碧空如洗,江南之景自是别致玲珑,雅趣得很。仅仅自窗纸向外一望,便勾人魂魄,无酒自醉。
胡铁花揉了揉额头,毫不惊讶地被剜心的剧痛刺得倒吸冷气。此刻他躺在一张床上,被褥被骄阳晒得暄软,就好像回家了一般——你可能会问了,胡铁花一个无根的浪子,哪来的家呢?
是的,胡铁花也并不知道。

他模糊地记得昨晚与挚友杯觥交错,把酒言欢的片段,四下环顾,却不见了楚留香的影子。于是便理好了衣襟,推开屋门向外走去。
这明显是家客栈,上面是客房,底下是三三两两聚集的,正在用餐的客人。胡铁花茫然地挠了挠头,拉住了一位正忙着送热水的店小二。
“哎哎,我问你,这是哪儿啊?”

小二端了盆热水,又被胡铁花抓了胳膊,进退不得,只能哭丧着一张脸,道:“这儿是我们客栈啊,客官您在这住了一晚,可是没休息好?”
“客栈?”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那昨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呃……一身白衣,瘦的跟猴儿一样的人呢?他去哪儿了?”
“一身白衣……客官您酒还没醒吗?昨日分明是您自己走进我们店里的啊。”
小二摇着头,似乎觉得自己又碰上了个神志不清的酒徒。胡铁花低下头去细细回想起昨日的事,却怎么也记不真切,小二便趁着这时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嘿,这老臭虫……”
胡铁花无奈,却也难掩忧虑。这事着实蹊跷了些——毕竟一件能把楚留香从船上骗下来的事,本身也不会是小事。
况且,楚留香来找他,总是会为了两个原因:喝酒或者管闲事。可这次,二人酒未喝至尽兴,闲事也没多出一件。他反而像是被那老臭虫藏起来了一样——
难道,楚留香要做甚么会把命搭进去的危险事儿,不愿让他知晓?

胡铁花越想越觉得有理,便有几分急了起来。
他此时正在江南的小道上踽踽而行。春意撩人,倒真有几分“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的秀逸。一方水土养得一方人,钟灵毓秀的姑娘们衣香鬓影,银铃般笑着,蹁跹在万花丛中,真真像极了花蝴蝶。
又行了几步,胡铁花竟见到了几个熟人。

那是三个姑娘,正在池边戏水。
一个身着大红的霓裳,香肩微露,凝脂般白腻的皮肤上落了几滴泉水,折射出绚丽的流光。她正与另一个鹅黄色长裙的小姑娘打闹,两人皆是云鬟雾鬓,却灵巧动人。
还有一个姑娘似乎羸弱了些,便坐在岸边看着。她亦是明眸皓齿,极具风韵。白生生的小腿悬着,脂玉般的却浸在靛蓝的池里,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
“甜儿,当心些!”她眼里尽是笑意。

——胡铁花知道,女人们玩耍时男人若是凑过去,是极其不明智的。
但他别无选择。
“苏姑娘。”胡铁花走上前去,勉强微笑了一下,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善意一点,“你们家公子呢?”

“胡大侠,许久不见。”苏蓉蓉见着他,眼睛亮了亮,又点点头,算作行了个礼,“你还是如此爱玩笑。哪儿有什么公子啊,倒是我们三个姑娘好不容易来玩耍个一时半刻,船却空了,我心里也有些不安生,过会儿便要回去了。”

胡铁花周身顷刻间变得冰凉,语气也不由得多了些急躁:“我没有在说笑,你们家老臭虫呢?叫他出来见我。”
“可是我们真的唔知道你说的是谁啊。”鹅黄色长裙的小姑娘也凑过来,明眸含水,楚楚可怜。她官话讲得并不大好,声音却脆生,好似将熟未熟的杏子,香甜得紧。
“那……等,等等等等……”胡铁花扶了扶额,企图理清乱成一团的思绪,“若没有老臭虫,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想不起来了。”
任谁都想不到,这话竟是出自博闻强识,过目不忘的李红袖姑娘之口。几人一时嚇得有些晕头,春日最舒爽不过的空气里竟流淌着一阵子滞涩的沉默。

“那,老胡谢过三位姑娘。”
过了许久,久到清冽的池水似乎要被骄阳蒸发殆尽,胡铁花才开口——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在路边无所事事了。

一个时辰后,江南传出了一条最新的奇闻。有个青年——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竟然是个疯子。他总在路边踱步,见着习武世家的子弟便冲上去,反复问人家一个谁都没听说过的名字,甚至险些与几位华山和青城派的少年大打出手。
不过他口中那个名字——楚留香,倒是颇雅意上口。
人们啜着香茗,调天侃地。

胡铁花已不止是失落了,简直是失魂落魄。
他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一个踏月绝尘、举世无双的楚留香——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
这难道是世界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或者只是老臭虫的一个骗人的小把戏?

如果是那样,我非得把他剁了喂狗不可。
胡铁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心如急焚地提了笔写下一封书信。他的手抖若糠筛,涂涂写写了几张才勉强拼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可记得楚留香?”
驻了笔,再将这破字条草草地用绳捆了,塞进只信鸽脚边,向大漠边疆寄去。
——他就不信,远在北疆的姬冰雁,会与这世界一道耍弄他。

胡铁花一向稳健的步子竟踉跄起来了,他醉了酒般跌跌撞撞地走着,尽管脑中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还不能醉,酒要留着老臭虫回来一起喝,陪他喝。
不知怎的,脚步再停下时,他竟到了掷杯山庄门外。
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掷杯山庄左家老爷左轻侯,正是与楚留香以兄弟相称的老友。而二人的友谊,更是因为楚留香曾为他断了一出借尸还魂之案而愈发深厚。若楚香帅想远离江湖尘世,那清微淡远,自在逍遥的掷杯山庄,到真是个好去处。

胡铁花像抓稳了一线希望一般,不管不顾地叩响了掷杯山庄的门。
开门的是两位笑容可掬的童子。掷杯山庄总能让人找到家的感觉——这话一点不错。在报上了名号之后,胡铁花便迅速地见到了左轻侯左老爷,和她的宝贝闺女左明珠。
这儿大概容纳了江南最瑰丽的天光水色,日丽风清朱楼碧瓦,各式琪花瑶草正争奇斗艳。只可惜此时这位来客着实不解风情,这美景美人,竟无一样落入他眼里的。
有时候,胡铁花都觉得自己不太像胡铁花了。

“哎呦,胡大侠可是许久未曾光临寒舍啦,今日好不容易来了,我定让你尝尝你之前没吃过的鲈鱼脍。我啊,亲手给你做。”
左轻侯这人,到也是真诚好客。他不怎假意寒暄,说到开心处便抚掌大笑,奈何胡铁花是真提不起兴致,随意敷衍了几句,便直奔正题。
“左前辈可还记得……一个叫楚留香的人?”

“楚留香?”左轻侯捋了捋自己的一簇山羊胡,沉思了半晌,“不记得,可是胡大侠的哪位朋友?”
“那,您还记不记得,我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我这么会不记得呢,你啊,是我一位朋友介绍给我的。”
那位朋友当然就是楚留香。
胡铁花不由得攥紧双拳。

“那您那位朋友是谁呢?”
“嘶……诶呦。”左轻侯长抽了口气,神情有几分为难,“这我还真不记得了唉……是哪位老朋友吧?说不定啊,早不在人世喽。”

一句话,将胡铁花满眼的希冀撕扯得支离破碎,化作一抔齑粉。
所有都没了。那老臭虫自虎穴龙潭只身闯过的英姿,与佳人云梦闲情的欢愉,白衣沽酒,托起自己脸时手上安柔的香气,全部都没有了。
他突然地,没来由地感到悲戚与惶怒。
他不理解为何曾经做为无数姑娘的梦中情人,豪侠壮士江湖大梦的依托与憧憬,甚至令无数恶贯满盈之人闻风丧胆的楚留香消失了,这江湖依旧古水无波,安然无恙?
仿佛根本没有这样一位公子来过,没人因他流泪,无人为他扼腕,江湖也从不需要他。
恍若沧海一粟。

索性,世界上总还会有一个地方留着他的痕迹。
狗窝。
一棵好大好大的树,枝杈间匿着一个小巧的木屋。小时候的楚留香与胡铁花大概最爱往这儿跑。两个白乎乎圆滚滚的小团子,窝在里面一闹就是一上午。

凄迷的云烟遮覆了嵯峨远山,胡铁花到的时候,一切仿佛都没什么变化。
但里面的人变了,只剩下了胡铁花一个。
他鼻尖极酸胀,却扬起头逼迫自己将泪咽到肚子里去——那东西是又酸又涩,若再多流几滴,怕是能将胃烧穿一个大口子。
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破天荒的一整天滴酒未沾,可他却宁愿大醉一场,干脆直接不省人事。
那样说不定睁开眼睛时,老臭虫就坐在床头,正摸着他那只屁用没有的鼻子。
伴着一梦华胥,伴着黯淡直至烧成灰烬的残霞,他堪堪睡去。

  不知怎的,夜半竟落了雨。
  滚滚惊雷携着大颗水点子,淅淅沥沥的向窗外那一潭墨色里去了。几柄烛被一缕怪风吹得摇晃,熄了便只留下一股子青烟。恹恹的月光洒落下来,吻过了雨丝,安抚着梦魇中的人。

胡铁花似乎做了极坏的噩梦,整个人汗水涔涔地惊坐而起。他眸色涣散,身子止不住的战栗着,呼吸也变得极为滞涩。
他拧着上身,小臂胡乱向身侧抓去,仿佛拼了命地要抱住什么即将消失的东西。可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团潮湿刺骨的雨气,正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老臭虫……老臭虫……楚留香……楚留香!”
那声音像悲啸的野兽,割破潺潺雨声,穿石裂帛,无比凄切。胡铁花突然发现他几乎要想不起来楚留香的样子了,就好像心脏被人狠狠剜去一个洞,血汩汩淌出,正蚕食着曾经二人共有的回忆。
他说不清楚什么正在消失,只是那人如画般的眉眼开始逐渐模糊。他用自己的指尖划过那人的背脊,发尖,企图用体温将他拉回来,不要就这么丢失在贫瘠的山雨里。
“老臭虫!楚留香!楚留香!”
抱住他,死也要将他抢回来。

只是混乱中,胡铁花并没有留意到一样东西。那是一封彩笺,里面正是姬冰雁娟秀遒劲的笔记。
只有四个字:“那是何人?”
不知明早他看见了,又会作何感想。

“这故事,你可喜欢?”
说了许久,我也有些疲累了。不加注意时,嘴角竟留下了几滴涎水——积在衣襟上,像是为衰老铭印的钤章。

可喜的是,在故事讲到一半时,我又多了一位小听众。那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与那白衣刷扇子的一般般大,长得虽不若人家精巧,却瞅着讨喜极了。
他没什么耐心法儿,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听上几句,后来就不成了,整个儿趴在了白衣小公子的腿上耍赖。一会儿揪揪人家扇坠,一会蹭蹭人家肚子,一双鹿目葡萄珠似得水光潋滟,着实可爱。
白衣小公子倒也不嫌他,一边听着,一边用指尖抚弄着怀里小家伙的眼睫毛。听到我突然地结束了故事,碰了碰自己糍粑似的小鼻头,奶声奶气地道:“前辈说得可真是个令人难过的故事啊。”

“是啊,可我却还不知道这故事该如何结局。”

“我却知道。”白衣小公子笑了,他合上扇子,又轻轻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怀里的小家伙能睡得更舒服些。
“就这般结局……”

胡铁花真的疯了,不如说是入了魔一般。
不知多少时日化作浮光掠影,自他枯槁的身旁逝去。他就这么踟躇在江南的路边,也不饮酒,只是低头不知在冥思什么。
楚留香不是失踪了,是消失了——是江湖上没人再记得他了。
可他之前的去向无从查起,胡铁花便已不敢奢望楚留香回来,又怕一离开故地便也开始相信楚留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臆想,干脆在江南多流连一阵子——指不定,指不定……
指不定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那日,他还是这样浑浑噩噩地走着,没有酒,却仿佛已酩酊大醉。
就在他路过江南的某个角落时,酒香氤氲在暖融的空气里——那一定是顶顶好的桃花酿,色若琥珀,润如羊脂,入口定是绵甜馨香,宛若金浆玉醴,回味无穷。
春日竟已这般热烈,这般恣睢。

只是,人们似乎都不懂得赏春,那酒桌旁只坐了一位客人,白衣胜雪,正自斟自饮。
那清癯的身形瞅着熟稔,胡铁花却走过去了,仿佛瞎天盲地,视若无睹。

“小胡!老酒鬼!你干什么去?”
那人突然开口了,似乎在唤着自己的熟人。他声音风风韵韵,润朗清透。胡铁花还是不曾回头,却站住了脚步。
“小胡!怎么了,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你他娘的别再说了!就算我是个疯子,大傻瓜,你们也没必要这么戏弄我啊,我……我老胡过几天就离开江南,去别处找还不成吗?”
他的拳头狠命地砸向木桌,酥软的木板立刻支离破碎,断面上锋利的毛茬擦过他手背,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小胡,你怎么了?”
胡铁花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却在一瞬间僵住了脸色。

端着半杯桃花酿的,正是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面如冠玉,红莲艳酒。象征坚强的,硬挺的鼻梁下,桃瓣似的薄唇正勾着,笑得有几分温柔,几分戏谑。
“小胡……你……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还瘦了这么多。”看到胡铁花的一瞬间,楚留香吓得向后倾了倾身子。
胡铁花神色涣散,一对明眸深陷下去,几乎没有聚焦。他微微摇起头,向后撤着步子,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又他娘的是幻觉。”
他捏紧了双手,面色不善。

“是我啊,楚留香,你不认得我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右手衔起胡铁花的腕子,将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带来一阵温热与难言的悸动,“如假包换的楚留香啊。”
这时,胡铁花仿佛才回了魂儿,他难以置信地,小心翼翼地胡乱抚弄起楚留香的脸,在那人白生生的颊上揉出一簇簇红痕,嘴里还咕哝着什么谁也听不懂的囫囵话。

“嘶……老酒鬼,你又喝醉……”
楚留香话音未落,却见胡铁花扬起了拳头。他以为自己又要莫名其妙地变成出气筒,便赶紧后撤一步准备躲闪。
却在下一秒填入了一个灼烫地,炽热若火燎一般的拥抱。

胡铁花环着楚留香的腰与背脊,脸埋进那人温热的,顶柔软的颈窝。他贪婪地任郁金香的馨甜灌满鼻腔,再用力将那人搂得更紧。
两人并非不曾拥抱过,却从未环抱得如此紧密,楚留香几乎能透过衣物感受到胡铁花的体温与心脏的悸动。他似乎怕楚留香跑了,或者干脆是怕楚留香会凭空化成一缕烟尘似的,不然怎会这般紧抱着——仿佛要将面前人整个融入他的血肉一般。楚留香一时有些莫名,更多的是毫无来由的心疼。
“小胡,你难不成又喝醉了?”

他的话又被打断了,被一阵突兀的,莽撞的吸鼻子的声音打断了,接着便是哽咽难鸣的低泣。楚留香能感觉到,伏在自己肩上的人身子正耸动着,似乎在竭力遏制着嚎啕大哭的冲动。
楚留香最怕女人的眼泪。
但现在他才发现,女人的眼泪他怕是怕的,但这个“最”字儿,八成是要被拱手相让了。
他见不得胡铁花哭,也怕胡铁花哭。

“小胡,我,我又哪儿惹到你了?”
楚留香的指尖犹疑着,不知该不该落在胡铁花背上,便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末了,他还是将手安柔地覆在了那人身上,顺着脊背轻轻抚弄,像是在哄一个撒赖的小孩子。
“不哭了,不哭了。”

“老……老臭虫,你,你他娘的……跑那儿去了。再敢玩失踪……信不信我老胡……打死你。”
半晌,胡铁花才凑出一句完整话。他安心地将下颌抵在楚留香肩上,去摩挲那人的发鬓与耳廓。手却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一样,扼在楚留香的后颈子上,似乎下一秒便要绞下去。

“好好,可不敢再惹我们胡大侠哭鼻子了。”
楚留香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另一只手还在抚着胡铁花脊背替他顺气,还捎带手把胡铁花扼着自己颈子的爪子给扒拉了下去。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怎么会呢?”
胡铁花也摸了摸鼻子,这才把自己从楚留香身上卸下来,绽开一个多日未见的,顶顶灿烂的笑。他瘦削了太多,一副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但将一杯桃花酿一饮而尽时,还是如初的潇洒英朗,器宇不凡。

故事也接近尾声了。
“前辈觉得这个结局如何?”小家伙昂起脑袋,露出颈间瓷白精巧的软肉,倒真真像包着豆泥枣沙糯米团子。他摇了摇扇子,似乎有几分得意,小鼻子也微微皱起来。

我道:“不错……只是这般结局总让人觉得不够圆满。”
“为何不够圆满?” 小家伙揉了揉鼻头。
“因为你并没有告诉我楚留香究竟有没有再被江湖人想起来。”
他歪起脑袋,一脸疑惑:“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若不重要,胡铁花所做的一切又岂不是徒劳无功?”

白衣小公子便笑了,露出碎玉似的极美的齿,细看去才发现他两边嘴角不笑时也会微微上扬,像只乖顺的奶猫。
而这笑惊醒了窝在他怀里酣睡的另一个小家伙,他伸了个懒腰,用迷茫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我,半晌,似乎又被我歪着头留着涎水的样子吓到了,便从白衣小公子的膝上跳下来,趴在他肩旁玩弄他发丝去了。

“像楚留香那样的混蛋,哪儿会在意江湖人是否记得他呢?他自己潇洒过了,闲事管够了,自然就该去哪儿去哪儿了。再说了,有胡铁花记着他,岂不是胜过万千生人?”
“名头带来的麻烦事儿啊,越少越好,特别是在人已经管不了之后。”
他说这些话时倒颇像个小大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却也莫名的带着一种判若两人的有趣。

“可为什么是胡铁花呢,大概那老混蛋自己也不太清楚吧。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是相伴一生的知己挚友,也有可能……嗐,谁知道呢。”
他站起身来,白生生的小手握住另一个小家伙的腕子。他们一齐笑起来,倒真是两个粉雕玉琢,玲珑精巧的奶娃娃。
可他们跑起来时,又像是两只彩蝶。自万花丛中翩然而过,待那些个娇滴滴的琼苞回过神来时,早已暼不见两人的半个影子了。

我只得以手弯做喇叭状,向着他俩离去的方向高喊道:“那么之后呢?楚留香与胡铁花饮过那一壶桃花酿后,又去了哪儿呢?”

“然后?大概是手挽着手,到某处听故事去了吧。”
一个孩童的声音朗笑着,随风送来郁金香的幽甜。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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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后排带个亲友 @想要恶作剧的燕子☆ 谢谢你逼我填坑x

首先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人!!!谢谢你们!!!
我觉得我大概有什么毛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似乎每写一对新的西皮跳一个新坑开始,第一个想要着笔的永远是两个人的拥抱。而且一定要那种很紧很紧的抱抱,无论是什么背景下,总觉得有了这个才圆满xx
所以现在我在楚胡坑终于圆满啦!!!之后也要给陆花花补一个!!!!!(等等)
认真来讲,古大佬笔下的人物真的有种格外特殊格外有趣的魅力了,一开始就已经这么觉得,等真正落笔把控楚留香和胡铁花,乃至这篇里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的蓉蓉甜儿红袖的时候,才觉得异常的困难。似乎顾及了情义就难以洒脱,过于聪颖就又没了烟火气……所以在这篇里大家欧欧西都不少了,我大概会之后再慢慢调整吧。
至于剧情……似乎蛮难搞懂的样子,不过我自己也表达的不太清楚???其实就是想讲讲关于“英雄去后却从未被江湖铭记”这件事情,而“我”其实就是个知道楚留香与胡铁花故事的普通江湖人。至于其他的细节,比如关于那两个小孩子,就见仁见智怎么样xx
说起来还想吐槽一下,楚胡和陆fafa这两个新坑,真的好磨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x 古大佬坐镇,新墙头尧仙儿分分钟美颜暴击。还有坑底的文手都超级大佬啊,脑洞文笔都爆炸厉害,甜的甜死人虐得扎心扎肺,而且每个人似乎都有模仿古大佬风格的神奇外挂……我也是日常坑底劣等生了(x)
就这样吧,我话好多啊。
谢谢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超级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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